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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2章 第五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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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2章 第五十二章

景寅禮來承運殿, 所為兩個事。

一為徽城事,二為和林以紓之間的婚約。

當他說起不想和王女退婚,要將交予天都的退婚書拿回來時,覆金珩的反應不出他所料。

是慍怒。

覆金珩:“北境少主當退婚之事是兒戲, 想退就退, 不想退就能反悔?”

他擡起眼, 冰冷地望向景寅禮。

景寅禮放在袖袂下的手攥緊。

覆金珩越是慍怒,他便愈發想起昨夜於此處正殿發生的事情。

景寅禮望向正殿上的高座。

滿月的夜晚, 正是在那個位置...他仿若還能記起林以紓與覆金珩相依的細節。

袖袂下的指骨被攥緊得幾乎發出響聲。

景寅禮:“退婚之事我有錯, 天都可開條件, 無論是什麽樣的要求,我都願意付出。”

覆金珩放下手中的折子,“此事沒有回圜之地。”

景寅禮:“你只是她的兄長,不能代表她所有的意願,就算你這處不通,過些時日, 我願意再次前往天都,和崇林王重談此事。”

覆金珩冷笑, “你可以試試, 天都到底聽誰的話。”

景寅禮:“覆金殿下說出這般的話,是準備不再掩藏野心?你置崇林王於何處,又置天都於何處?”

“天都的家務事, 還沒輪到北境當判官的道理, ”覆金珩擡眼, “她不想嫁給你, 你就算跪在我面前,我也不會將你送來的解契書退回去。”

覆金珩言語譏誚, 沒有再給這位北境的少主留半分情面。

景寅禮:“...你!”

他想起曾經,覆金珩尚且還在西夏時,年幼的他,曾經對這位能力出眾的儲君心懷景仰。

覆金珩向來是王庭後代們的楷模。

誰曾想,經年過後,他們站在了對立面。

覆金珩身上那些值得被敬佩的地方,變成了萬千的阻礙。

景寅禮攥在袖袂中的拳顫抖,“明明是我先遇到她的...”

他紅著眼看向覆金珩。

人好像就是賤。

當初在柴桑問緣樹下,他對林以紓心念一動,還以為不過是‘亂花漸欲迷人眼’的錯覺。

誰曾想,越往後,這種心動愈發用力地燙在他心頭,怎麽都拔除不掉。

或許還要更早些,在渡昀陣法的時候...

他給少女的脖頸畫上了符咒,明明應該厭惡林少女的他,目光卻不自覺地從她的側臉和耳廓流連而過。

心動,情念,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病。

一眼,可能就定了終生。

而後在日久的相處中,不停地發酵、生長,不止不休。

景寅禮心中波瀾起。

明明林以紓一開始喜歡人是他,他卻白白地浪費了這麽多機會...

他擡頭,“先遇到她的人,是我。”

他沒有挑明字裏行間的意思,但是他的每一句都在說。

我知道了。

我知道你覆金珩,對你的王妹,也有著齷齪、不可告人的心思。

我看到了。

覆金珩崩緊下頜線,“做人最忌自以為是,你又怎麽知道,我沒有比你更早地遇見她?”

景寅禮:“王女尚且年幼時我便與她相識,你那時怎麽可能...”

覆金珩:“不談這些。”

他打斷景寅禮的話,似乎是不願再聽到‘林以紓’三個字從他人的嘴中說出。

覆金珩:“徽城的事,北境想查就查,沒必要每回都來問我。”

景寅禮:“你設在西夏、徽城的人手密布,根本不放北境的人進去,我們如何去查?”

覆金珩:“這種問題更不需問我,問問你們北境自己培養的什麽人,會不會太過羸弱。”

景寅禮:“覆金殿下,天下分四境,並不只有你天都獨大,你現在這般專制獨斷地行事,就不怕往後有要用到其他三境的時候麽?”

覆金珩冷淡地瞥向他,“徽城之事,各憑本事,我查不到的東西,你們永遠也查不到,何必著急?”

這話在景寅禮耳中聽起來十分剛愎自用。

但說出這話的人是覆金珩,他說出口,就代表事實確實如此。

沒人能反駁。

景寅禮唇色發白,他的滿腔憤懣,到了承運殿後,成了一地蒼白。

表面上他在說徽城之事,可他心中哪裏還有什麽徽城不徽城的。

他擡起眼,深深地望向覆金珩,“昨夜,你是故意的。”

故意讓他看到的。

好讓他知難而退。

覆金珩的嘴角提起一抹冷笑,“沒有什麽故意不故意,順其自然。”

他的手指在折子上輕敲,像是回憶起了什麽,冷肅的輪廓柔和了些。

守候在一旁的宮人們無法從兩位貴人的對話中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麽,只知道氣氛劍拔弩張,他們恭敬地屏聲斂息,不敢輕舉妄動。

景寅禮:“你明明知道她是你王妹...”

覆金珩打斷他,“她也可以不是。”

景寅禮:“她和你之間絕無可能,你們之間還隔著崇林王,他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,他不可能讓她像前朝的王女一樣離開渡昀、離開天都。”

覆金珩:“我和她之間的事,到底要如何,由我來考慮。”

覆金珩:“北境少主,你僭越了。”

景寅禮眸光震顫。

他不明白,他不明白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,讓覆金珩如此咬定林以紓不肯放。

在他印象中,覆金珩絕對不是一個輕易動心的人。

他對整個塵世都有一種堅定的隔絕感,景寅禮不認為情愛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。

他極度地冷靜,極致地壓抑。

難道他們真的早就認識,怎麽可能...

景寅禮:“可我明明記得,在渡昀時,你親口和我說過,如若我覺得王女與以往變化太大,就把她送去封魂陣去驗一驗,說這句話的,不是你麽?”

覆金珩冷淡地望著景寅禮,“是我。”

他那時因為某人半分都沒記住自己,單方面地憋著一股氣。

他知道封魂陣對她沒有用。

因為在無輿殿內,少女曾親口回答他,“我是林以紓。”

她才是真正的、唯一的的林以紓。

是鏡子的另一端。

景寅禮張了張嘴,還想再問些什麽,此時帶著雨氣的風吹開了殿前小門,門外,少女纖細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。

她抿緊唇線,低垂著頭,青絲遮掩住她的神情,“你們先聊,我還有事,我先走了。”

少女轉身離去。

景寅禮明顯感覺到殿內的靈壓突然一震,他還沒有反應過來,覆金珩的身影已經離開了承運殿。

霧氣籠罩中的承運殿,有一根看不清的弦,輕輕地被扯斷了。

雨幕傾瀉。

林以紓離開承運殿後,幾乎立馬察覺到會有人追上她。

她捏碎手中的符,祟氣籠罩她的身軀,她化為一段霧氣,消失不見。

林以紓自己躲了起來。

她的身影瞬移到王宮庭院的一個假山洞中,假山外雨霧連綿,少女在假山中小聲地喘著氣。

她的手放在心臟的那塊地方。

發悶。

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難受,但低垂的眼臉和抱緊自己的身軀,都在表明,她傷心了。

林以紓在感情上,其實是一個很膽小的人。

她喜歡把自己縮在殼子裏,不願意和任何人建立親密關系,所有的情誼都是點到為止。

來到《破道》前,她都沒有像依賴覆金珩一樣依賴過任何人。

王兄可以說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的一個感情支點。

其實不是什麽大事,王兄不過是承認了在她剛來到《破道》時,因為懷疑她的身份,想要將她送去封魂陣。

林以紓:“不是什麽大事兒...又不是真的送去了...我們那個時候還不熟稔...”

嘴上這麽說,但是豆子般的眼淚從半空掉落,砸在了手背上。

‘兄妹相依’是林以紓對她和覆金珩之間關系的描摹,也是向往。

她希望自己和《破道》建立起聯系,正是因為覆金珩。

這個詞,是這麽的脆弱,這麽的經不起推敲。

她也不想哭,可眼淚就是不停地從眼眶裏往下掉,她用手背擦拭眼淚,眼淚珠子從手指縫隙往外流。

林以紓:“好煩啊...”

比仲夏的蟬鳴還要煩。

就算那時候她剛過來,行為舉止多有紕漏,也不至於把她送去封魂陣吧。

那麽疼的陣法,千刀萬剮。

林以紓不相信一個一開始對她這般厭惡的人,現在會突然變的這麽好。

王兄為什麽會對她這麽好?

是因為和崇林王的那個交易嗎?

他是真心地想對她好麽...會不會其實在他們相處的過程中,有很多時候他很不耐煩,但t因為崇林王的囑咐,他才硬生生地忍住。

會不會這段關系,只有她一個人在一廂情願,自作多情。

少女如同小兔子一般,蜷縮在假山洞中,緩慢地消解心中這些脆弱的情緒。

她不想和任何人訴說,也不想在王兄面前表現自己的不開心。

因為脆弱,在很多人的眼裏,都是原罪。

他們不允許她哭泣。

不允許她傷心。

也許是她對王兄太過看重,才會對他的要求這麽高,不過是一句話...

不過是一句話...

林以紓抱緊自己,楞楞地望假山洞外的雨。

她伸出手,接住山洞外的雨,雨珠像是在安慰這個可憐而漂亮的姑娘,落在她的手心。

涼絲絲的。

少女在心裏安慰自己。

沒事的,沒事的...不要對別人要求這麽高,不要生氣...

她收回自己的手,將雨水甩到地上,紅著眼尾站起身,腰間的鈴鐺一震。

青絲沾濕在她白皙的臉龐,眼尾發紅的少女站直。

一句輕哼從她的嘴中哼出,她抹了抹自己的發紅的眼睛。

她現在可是天都的王女,她何必要如此瞻前顧後。

她想討厭誰就討厭誰,想對誰生氣就對誰生氣。

從今天開始,她要每天都少喜歡王兄一點點。

不能再兄控了。

讓覆金珩追妹火葬場去吧!

林以紓收拾好自己的心情,撐起油紙傘,探身往外走。

雨水滴落在油紙傘上,如雪的肌膚被深紅的襦裙映襯得更為白皙,少女如一段絲帛上被滲出的胭脂。

她低下頭,來回地看自己手中戚親王的腰牌。

還是正事要緊。

她正準備往前走,有人在身後喊住了她。

林以紓在雨霧中回眸的那一瞬,景寅禮的心在寂靜中更為用力地跳動。

這讓他...如何放棄?

林以紓:“景公子。”

景寅禮:“殿下。”

景寅禮走上前,和林以紓並肩。

林以紓見到景寅禮,已然不再為明月樓的事起任何波瀾。

她的腦海裏不斷地回響著適才在殿內聽到的那句‘是我’,已然沒有心力再去想其他事。

至於身邊站著的到底是九次郎還是三百五十六次郎,她毫不在意。

景寅禮:“適才...覆金殿下在找你。”

林以紓用祟氣斂去自己的氣息,“我知道。”

景寅禮覷向她 ,“殿下生氣了?”

林以紓:“你先別提王兄,我現在想一個人待著,暫時不想見王兄。”

景寅禮的目光落在林以紓的臉上,他第一次見林以紓生氣。

少女臉色冷淡,咬緊下唇,漂亮的下頜線繃緊。

她情緒的牽動、她的薄怒,是因為覆金珩。

景寅禮眼中的林以紓,面對所有的人時都溫柔而包容,甚至看起來略微有些‘好欺負’。

這是一個外熱內冷的姑娘。

她對待他人的態度,是她逃避親密關系的一種方式,一層面具。

因為不在意,所以其他人怎麽對她,她都不會真正地生氣、傷心。

林以紓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於冷硬,她放低聲音,“景公子,我適才的語氣,是因為我現在心情有些不好,不是針對你。”

景寅禮:“殿下,你為什麽會對覆金珩生氣,卻不對我生氣?”

林以紓:“我對景公子你有什麽好氣的?你又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。”

景寅禮:“可我曾經也懷疑過你。”

林以紓:“懷疑我很正常,我確實近來變了許多,我如果是你,我肯定對我自己多有疑慮,不是什麽大事。”

林以紓已然知曉林氏血脈不允奪舍的這件事,再加上她來《破道》已久,對自己的言行舉止不再有所約束。

景寅禮:“明月樓的事...”

林以紓看向他,“這不是你的錯,我們都是無可奈何,情非得已。”

少女溫柔地望著景寅禮。

這抹溫柔,在景寅禮的眼中,卻是如此的刺眼。

為什麽只在意覆金珩一個人?

為什麽只為他一個人動心動念?

景寅禮:“殿下,你就這麽喜歡他嗎?”

林以紓:“誰?”

她轉過頭,“王兄麽?”

她道,“當然喜歡啊。”

畢竟他是她的王兄,是她的‘親哥’。

景寅禮聽不到林以紓的心聲,他只聽到‘當然喜歡啊’這幾個字,他停下了腳步。

蒼青的身影隱於雨霧中,深深地盯著林以紓。

林以紓:“景公子?”

景寅禮的手攥緊傘骨,朝林以紓露出一個笑,“殿下,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事務要處理,先行離開了。”

林以紓疑惑地望向景寅禮的背影。

他...怎麽了?

景寅禮越走越快,他的心中升起後悔。

後悔自己昨夜沒有將林以紓給帶回寢殿,是不是帶回去了...一切就不同了。

神識內,那支粉色的藤蔓繼續往外紮根,它貪婪地蠶食著這些情緒,愈發膨脹。

問世間情為何物,它不懂,它只覺得好吃。

大雨中,宮人快步走來,朝北境少主稟報,“殿下...戚親王...”

景寅禮:“王叔又被用刑了?”

他神情疲憊,“還活著嗎?”

宮人:“被您安置在地牢中的刑官給救回來了,不過也是...奄奄一息。”

景寅禮放下的手中傘,不明白為何事情都在走向不好的方向。

無論是王叔,還是婚事。

這偌大的王宮,兀然像極了一個怪物,要將他吞吃。

他那一直遵守著條條框框的道心,突然產生了懷疑。

他一直以來,到底活的對嗎?

他沒有把握住自己喜歡的人,隨意地將婚退了,也不了解自己身邊的親人為何反戈。

他活得太過拘束,以至於看不清自己的真心,也看不清他人的真心。

他將自己活成了父王、百官喜歡的模樣,卻逐漸的,忘了自己。

景寅禮:“我要去見父王。”

宮人連忙跟上,“可...可北境王最近都不見殿下您。”

景寅禮:“那我就闖進去。”

他不會放棄的,也不應該放棄。

不論是對戚親王,還是對林以紓。

隨著這一句落下,景寅禮腦海中的藤蔓有如被雷劈中,發出尖叫聲。

松散的、猶豫的神識才是它的食物,任何堅定的信念都會讓它難受無比。

它不明白這個優柔寡斷的年輕儲君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堅定,神識內變得滾燙無比,它極快地縮起自己的經絡,躲回角落。

它不喜歡林以紓這三個字。

是這三個字,突然讓神識內發生了如此的變化。

林以紓走到庭院的亭子下,收起油紙傘。

她搖晃聽音鈴鐺,讓侍從去宮外備車,等雨小了,便出宮去探查鐘閣老的蹤跡。

賞了會兒雨,雨聲不再轟然如註,逐漸變成了淅淅瀝瀝。

林以紓站起身,不欲再等。

此時,一人徑直踏入亭廊,坐到了她對面,“殿下,留步。”

宋知煜:“好不容易遇見你人了,坐下聊會兒吧。”

林以紓:“宋知煜,你來找我?”

說到一半,林以紓突然想起自己和宋知煜還處於‘我不見你’的狀態下,她要坐不坐。

在猶豫間,宋知煜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絲帛,攤開後,金銀首飾、瑪瑙珍珠、泥人木偶、陀螺風車,一應俱全。

林以紓驚訝地坐下,“宋知煜,你改行擺攤了?”

宋知煜:“.......”

宋知煜:“都是給你的。”

林以紓:“為何要給我?”

宋知煜:“上次我把你丟在黑水館,自己走了,讓你、讓你...擔心了...”

他別過臉,“下次不會這樣了。”

林以紓:“你也知道我擔心啊?我們之間的血契還沒有斷,你到底要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,才能放過你自己?”

宋知煜望向她,“下次不會這樣了。”

林以紓:“不會讓你有下次了。”

等見到鐘閣老,一定要將解開血契的法子找出來。

宋知煜:“那你...原諒我了嗎?”

林以紓低下頭,瞧向這些大紅大紫的玩意兒,笑道,“你都給我送的什麽,就這些,你還想讓我原諒你?”

宋知煜有些惱羞成怒,他要將絲帛收回來,“不喜歡我再去買。”

林以紓:“別。”

她笑道,“讓我挑一挑,這麽多東西,總歸有我喜歡的。”

她根本不生宋知煜的氣,何來的原諒。

挑挑揀揀,林以紓眼眸一亮,竟然真找到一個合心意的玩意兒,“我喜歡這個。”

宋知煜眼睜睜地看著林以紓的手伸向了...一個蟾蜍玉韘。

宋知煜:“......”

青色的玉韘上,綠蔥蔥的癩蛤蟆上鑲刻滿瑪瑙。

要多醜就有多醜。

林以紓將蟾蜍玉韘放在手心上拋。

宋知煜:“你喜歡這個?再挑挑其他的。”

林t以紓:“不挑了,我就喜歡這個。再說了,你不是全送給我麽,那我全都要了。”

宋知煜:“為何喜歡這個玉韘?”

林以紓:“你不懂,這叫合眼緣。”

見林以紓要將那蟾蜍玉韘給戴上手指,宋知煜蹙起眉,他見不得少女纖細修長的手指上戴上這種東西。

他轉移話題,“你的眼睛怎麽了,怎麽如此發紅...”

說到一半,他突然提起聲,“你哭了?”

他問,“誰惹你哭了?”

林以紓戴玉韘的動作停住,“你怎麽看出來的?”

宋知煜:“我能看不出來嗎,眼睛上兩個核桃,快能拿出去賣了。”

林以紓:“......”

林以紓:“你才核桃,你全身都是核桃。”

宋知煜:“為何傷心?這世上,竟然有人能讓你傷心?”

她本來也以為沒有。

林以紓:“你還小,你不懂。”

宋知煜的額角直跳,“我比你大三個月。”

林以紓撐起下巴,“是麽?不像。”

她忽而問,“如果靈兒姑娘...我說假如,假如有一天,你知道靈兒姑娘曾經動過將你送去封魂陣的念頭...你會怎麽辦?”

宋知煜:“不怎麽辦。”

林以紓:“此話怎講?”

宋知煜:“她打不過我。”

林以紓:“......”

和宋知煜這個直來直去的人聊了會兒後,林以紓心中的郁氣揮卻了些。

是啊。

這算什麽大事。

肯定是最近忙的太過了,人沒有休息好,就是容易情緒化。

林以紓站起身,“我要去宮外。”

宋知煜撐起傘,“我送你。”

兩人並肩走出宮門,雨愈發的小。

宋知煜將絲帛裹回去,“你真喜歡這些玩意兒?不喜歡就直說,告訴我你想要什麽,我給你再去買。”

林以紓:“不必如此,你平平安安的,比什麽禮物都好。”

宋知煜的側臉有些紅,他沈默片刻,“這句話也送給殿下。”

青山於雨霧中飄渺,遠似丹青。

兩人在雨中低聲交談。

年歲差不多,沒了那些芥蒂後,確實是聊的來。

宋知煜:“你這玉韘就不能不要麽,這玉韘和你哪裏配了,簡直癩蛤蟆想...”

林以紓:“癩蛤蟆什麽?”

癩蛤蟆想吃天鵝肉。

但少年不想將‘天鵝肉’說出口。

宋知煜:“癩蛤蟆,呱呱...”

林以紓:“癩蛤蟆不呱呱叫,總不可能喵喵叫,你送我的東西中,我就是最喜歡這個。”

宋知煜:“你還是褪下吧...”

林以紓:“不褪、就不褪。”

宋知煜:“等等...”

林以紓:“等等也不褪。”

宋知煜:“不是,你的王兄來了。”

林以紓停下腳步。

覆金珩站在遠處,見林以紓和宋知煜有說有笑,卻在看到他的那一剎,收回了臉上的笑。

覆金珩眸色沈下,轉動著手間的扳指。

林以紓看到他後,匆匆忙忙地行了禮,而後便背過了身。

宋知煜看出些不尋常來。

這兩兄妹,似乎是吵架了。

他走上前,攔住覆金珩,故意說起徽城的事,“我將那些墮修交給你了,宋家的一些舊的信件也給了你,還請覆金殿下要記得你我之間的承諾。”

覆金珩聽著,目光卻不錯眼地盯著逐漸遠去的林以紓。

“當然。”

覆金珩留下這句,匆忙離開。

林以紓聽到身後的腳步聲,她沒有逃,這樣太刻意了。

覆金珩走到她身旁後,反倒是她主動開了口。

她平靜地將白日去見戚親王的事告訴了王兄。

不過她沒有說什麽‘鏡面’,什麽要‘珍惜眼前人,也要讓眼前人珍惜她’之類的事。

本來都是些她最想告訴王兄的話,現在想來。

沒有必要。

林以紓:“戚親王看起來很奇怪,他似乎有些緊張,仿若在提防著誰,有許多難言之隱。”

她道,“他又說自己犯了很多錯,就該留在那地牢。”

她舉起手中的腰牌,“反正有好多事我都想不明白,也許見過鐘閣老後,一切就明晰了。”

林以紓講了這麽一大通,王兄都麽有回她的話。

她疑惑地開口,“王兄?”

覆金珩:“為什麽不看我?”

林以紓突然頓住。

她說了這麽多,怎麽又回到了原點。

她有些局促地用貝齒咬了咬朱唇,不想聊這個。

她看到不遠處停落的馬車,“王兄,我先走了,有什麽事下次再...”

覆金珩拽住她的手腕,“為什麽不看我?”

和宋知煜說說笑笑,卻連看...都不看他麽?

林以紓將自己的手腕往外抽,語氣裏帶著些委屈和抗拒,“有什麽事下次再聊嘛,我還要去見鐘閣老。”

她至始至終不擡頭看覆金珩,抽回自己的手腕後,轉身就往馬車處走。

她沒走幾步,突然感覺到身後人闊步逼近。

她沒反應過來,腰身就被攬住,被覆金珩橫抱而起。

林以紓:“王兄...”

林以紓驚訝地瞪圓眼,“你幹什麽呀,放我下去,我要去見鐘閣老。”

少女在覆金珩的懷中掙紮。

鐘閣老,鐘閣老,什麽話都離不開這鐘閣老。

在侍從們驚訝的目光中,覆金珩將林以紓抱上了馬車,“那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
在宮門處守立的北境官員,見覆金殿下上了出宮的馬車,連忙追來。

官員:“殿下,我們還有事找您商議...”

覆金珩掀開車窗旁的簾子,另一只手緊緊地禁錮懷中的少女。

他一張臉冷極了,“我不是北境人,你們北境的政事,別什麽事來找我,動動腦子,或是去問問你們的北境王。”

“唰”的一聲,車簾甩下。

車廂內,傳來覆金珩冷肅的聲音,“啟程。”

一群北境官員誠惶誠恐地躬身。

車夫顫顫巍巍,連不疊地揚起車鞭,馬車往雨色深處行駛。

車簾被放下,徹底地籠罩住無法掙脫的昏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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